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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?普京回应语惊四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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滏河春晓

22

日军的铁蹄踏碎邯城城墙后,毒蔓般向郊野蔓延。王化堡村的碾盘上凝着晒黑的血渍,户村的祠堂只剩焦黑梁柱指着天空,像具被开膛的尸骸。

野腾俊男站在邯城鼓楼上远眺,望远镜里看到的不是炊烟,而是吉野三郎带队沿滏河制造的滚滚浓烟,那烟柱扭曲如绞索,勒死了苏曹的渔船、冯村的麦垛和苏里的纺车。

滏河水日夜呜咽,漂着翻白的鱼肚和散架的纺锤。逃荒者踩出的野径上,时不时可见丢弃的童鞋,鞋窝里积着昨夜的雨水,倒映出支离破碎的天空。

冀南行署的煤油灯彻夜未灭。灯影里,首长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那些被血圈起的村庄,突然狠狠摁住邯城:"要火种!"三天后,一支打着绑腿的队伍趁着夜色渡过漳河,他们腰间别着的《论持久战》小册子,在行进中发出沙沙轻响,像春蚕在啃食桑叶。

一九三八年五月的晨雾还未散尽,一声拖着古怪尾音的吆喝刺破了贾村的宁静。"粜黄豆嘞——嘞——"那山东腔调像把钝锯,来回拉扯着奉禄的耳膜。他蹲在门墩上,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心想这卖豆郎的调门儿怎生如此蹊跷,活似戏台上的花脸吊嗓子。

吆喝声第七次响起时,奉禄的烟锅在鞋底磕出个焦黑的月牙。他猫着腰溜到石爷家,掀开灶台下的青石板。地道里窜出的土腥气中,奉喜和李挺支棱着耳朵,突然相视一笑,那拖长的尾音里藏着《国际歌》的节奏,是组织约定的接头暗号。

院墙外的老槐树上,一只知更鸟突然停止鸣叫,歪头盯着那个穿补丁褂的"卖豆郎"。他扁担两头的麻袋看似鼓胀,实则随着他每声吆喝诡异地晃动着——那弧度,恰似驳壳枪在腰间摇摆的轨迹。

奉禄将暗号在唇齿间又默诵一遍,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长袍第三颗盘扣,那是凤芝昨夜新给缀上的。他迈过门槛时,晨露正从屋檐滴落,在青石板上砸出三个深浅不一的水痕。

马车轱辘上沾着新鲜的泥浆,粜豆人草帽下的阴影里,一双眼睛亮得反常。奉禄右手挽起左袖,三记叩击在车帮上荡出空洞回响,像古寺晨钟的余韵。那汉子却拍了三下右车帮,木纹间震落的陈年豆屑在阳光中飞舞如金粉。

"多少钱一斤豆子?"奉禄的声音比平日高了半度。

"黑豆论斗不论斤,黄豆论斤不论斗。"汉子答得利落,尾音却微妙地上挑。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,车辕上停着的麻雀突然振翅,翅膀划出的弧线正指向奉禄家的烟囱,最后一缕炊烟刚刚散尽。

奉禄侧身让路时,瞥见汉子腰间鼓起的轮廓,被粗布衣裳勾勒出熟悉的形状。门槛下,几粒漏网的黄豆滚进缝隙,在黑暗里发出细微的脆响。

马工辰站在堂屋**,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烙下斑驳的格子。那件泛黄的白马甲沾着漳河边的红土,草绳腰间别着的烟袋锅还带着冀鲁豫交界处的风尘。他说话时,浓重的山东口音震得桌上的茶碗嗡嗡作响,像匹长途跋涉的骡子打着响鼻。

奉喜注意到他虎口的老茧,那是常年握缰绳和枪柄共同磨出的印记。当马工辰解开草绳时,李挺一眼瞥见他后腰别着的"独撅把"土枪,枪柄上歪歪扭扭刻着"馆陶"二字,还沾着未洗净的血锈。

"俺这双脚啊,"马工辰笑着跺了跺布鞋,鞋帮里簌簌落下沙土,"从濮阳走到馆陶,从大名走到涉县,如今又走到咱贾村。"他粗糙的手指蘸着茶水,在桌上画出邯城县地形图:"组织要在这插旗,就像当年在曹县..."

突然,窗外传来奉禄驱赶麻雀的嘘声。三人同时噤声,马工辰的手却已按在枪柄上,动作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。直到麻雀扑棱棱飞远,他才继续道:"老,毛的党组织关系回来了,加上老李,咱们就是新县政府的骨架。"

阳光偏移,照见马工辰布鞋底磨穿的破洞,露出里面用旧报纸垫的鞋垫,那是张1937年的《新华日报》,铅字印着的"抗日"二字,正抵在他脚心。

李挺的指节攥得发白,眼眶里蓄着的泪终于砸在马工辰手背上,在对方虎口的枪茧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。"这些年..."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"我们像群见不得光的地鼠,连咳嗽都要埋在土里。"

地道口掀开的瞬间,积年的霉味混着十几个汉子的汗腥气喷涌而出。石爷的弟兄们眯着不适应光线的眼睛,像一窝刚破土的幼蝉,手足无措地站在五月的阳光里。马工辰挨个握过那些粗糙的手,有缺了半截小指的,有带着烫疤的,有指甲缝里嵌着火药灰的,每双手都在他掌心留下不同的战栗。

"鬼子现在就像疯狗,闹得正欢..."马工辰的声音不高,却震得房梁上的蛛网簌簌飘落。他说话时,腰间的地图筒不时磕到桌沿,发出空空的回响,里面装着整个冀南的星火。

当奉喜讲到周成福的独耳时,马工辰突然用烟袋杆在地面划了道弧线:"往东去,滏阳河边的芦苇比这里高两倍。"烟灰落成的曲线恰似转移路线,惊起地上觅食的蚂蚁,它们扛着卵匆匆搬家的样子,像极了此刻收拾行囊的众人。

选址的难题像块沉甸甸的磨盘压在众人心头,直到李挺的手指戳在地图三县交界的褶皱处——东扶任村恰如遗落的棋子,静静躺在邯、永、肥三不管的夹缝里。五里外的滏河水日夜冲刷着边界线,把日伪的管辖冲得模糊不清。

土地庙的断壁残垣成了新据点,马工辰拂去神龛上的蛛网,将《论持久战》小册子供在缺了胳膊的土地爷身旁。当夜搬来的行囊里,最重的是一面叠得方正的青天白日旗,统一战线的旗帜展开时,惊飞了檐下做窝的燕子。

接下来的日子,三人的草鞋踏遍了滏河两岸。马工辰的山东口音混着奉喜的本地土话,在乡绅的祠堂、长工的窝棚间来回碰撞。李挺总在袖口藏把算盘,噼啪作响间就能把捐来的枪支银元算得明明白白。

最动人的是邵庄那个前清举人,颤巍巍捧出祖传的"汉阳造"时,枪托上还缠着光绪年间的红绸。而滏阳河边的纤夫们更是一个接一个报名,他们皴裂的脚掌踩在报名册上,留下的泥印比指印还要鲜明。

秋分那天,东扶任村口的老槐树下突然聚集了百来号人。马工辰站在磨盘上讲话时,晚霞把他染得通红,远远望去,像一簇突然蹿高的火苗,点燃了整个邯城的夜空。

野藤的唾沫星子还在胡建仁脸上未干,这条疯狗就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獠牙。抗日家属的哭喊声夜夜从宪兵队地窖渗出,像毒藤般缠得几个胆小的八路战士连夜弃枪而逃。野藤拍着他肩膀夸"胡桑能干"时,他金丝眼镜后的三角眼眯成两道缝,活像发现腐肉的豺狼。

如今这汉奸队长蹬着辆"富士"牌自行车,链条哗啦作响如同催命符。车筐里总晃荡着几瓶勒索来的洋酒,后座绑着抢来的绸缎,那艳丽的桃红色,恰似他二姨太昨夜被野藤捏肿的腮帮。

商会朱老爷珍藏的明代瓷碗,此刻正摆在胡建仁客厅的博古架上。碗底残留的茶渍还未洗净,就像那些被他"搜查"过的妇女眼里未干的泪。而王满仓缩在太师椅里,每喝一口闷酒,墙上"治安模范"的锦旗就跟着晃一晃,旗角的流苏簌簌抖落着金粉,像在嘲笑这个过气的走狗。

商会的老掌柜们挤在王满仓的客厅里,长衫下摆沾着各自店铺的烟火气。药材行的带着黄连苦味,布庄的飘着靛青涩气。朱老爷的紫砂壶在桌上"咔嗒"作响,壶嘴指着的方向,正是胡建仁昨日抢走的翡翠鼻烟壶原先摆放的位置。

"满仓兄啊恁得管管建仁..."众人拖长的尾音像钝刀割肉。王满仓的脑门沁出油汗,映着厅堂里那盏东洋玻璃吊灯,活像块将化未化的猪油。他怎会不记得妹夫从前那副怂样?如今这厮却似黄鼠狼成了精,连野藤办公室的钥匙都敢讨要。

最可恨是上月那出戏。胡建仁跪着给他点烟时,藏在袖筒里的"南部十四式"手枪硌得他肋骨生疼。那龟孙嘴上说着"大舅哥栽培",眼睛却瞟着墙上县长大印,活像饿狗盯着肉铺。

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,惊得王满仓一哆嗦。自从野藤默许了换位之事,胡建仁反倒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茶几上的报纸被穿堂风掀起一角,露出"邯城县特务队长夜访百花楼"的花边新闻,配图里那辆熟悉的自行车,正歪倒在胭脂巷口的阴沟旁。

胡建仁的自行车轮碾过青石板,车把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,却总在拐向王化堡时格外欢快。牡丹楼的雕花门楣下,"大牡丹"的腰肢比柳条还软,绣着金线的红肚兜永远挂不住那对白生生的膀子。二楼的厢房里,鸦片烟混着脂粉香,把个特务队长熏得忘了自己姓甚名谁。

面粉厂后院的老槐树上,知了叫得撕心裂肺。前院野藤的榻榻米咯吱作响,混着二姨太的浪笑,惊得马厩里的东洋马直打响鼻。胡家老爷子攥着水烟袋的手直抖,铜锅里的烟丝明明灭灭,像他憋在胸口的那团火。

"不下蛋的骚雀儿!"老太太的骂声穿过月亮门,惊飞了檐下一窝燕子。二姨太却哼着新学的东洋小调,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咔咔响,绣花腰带在晨光中飘得像面投降的白旗。老爷子躺椅的扶手突然"咔嚓"裂了道缝,那还是前清举人送的黄花梨,如今也和胡家的脸面一样,碎得拼不起来了。

一天夜里,秋夜的露水凝在磨盘上,映着两具白花交缠的肉影。胡老爷子拄拐的手抖如筛糠,紫檀拐杖头雕的寿桃早被指甲抠出了木屑。野藤背上刺青的恶鬼在月光下狰狞**,身下二姨太的银钗不知何时已甩进鸡食槽,惊得芦花鸡扑棱棱乱撞。

"不知廉耻的畜生!"老爷子的骂声劈裂夜雾,惊飞了老槐树上的夜枭。野藤反手两记耳光,脆响如年节放的二踢脚。老人枯瘦的身躯砸倒酱缸,发酵的豆酱糊了满脸,混着嘴角血丝,活像戏台上的大花脸。

磨盘又开始吱呀转动,二姨太的指甲在石面上抓出几道白痕。她望着公公抽搐的身体,喉间溢出半声呜咽,却被野藤掐着脖子咽了回去。碾槽里未收的黄豆,不知何时已被碾得粉碎,豆腥气混着血腥味,在院里弥漫开来。

磨盘上的露水结了霜,二姨太赤脚踏上去时,脚底粘起几粒未碾净的黄豆。老爷子的身体已僵成弓形,灰白的胡子挂着冰碴,像极了过年时檐下挂的冻鱼。她伸手去扶,却被那寒气刺得一哆嗦,这具枯瘦的躯壳,竟比野藤房里的东洋冰鉴还要冷上三分。

野藤的军靴印还留在老人背上,两个泥黄的鞋印,恰似盖在尸身上的死亡印章。二姨太的绸裙窸窸窣窣套上身时,裙摆扫过公公怒睁的双眼,那瞳孔里还凝着最后一抹月光。

后院的梆子敲过三更,老太太正摩挲着炕头的空被窝。二姨太的哭嚎突然撕破夜幕,惊得佛龛里的观音像都震落几缕香灰。待看到院中景象,老太太的裹脚布在地上拖出两道歪斜的轨迹,像被斩断的风筝线。

"你......"老太太的银簪啪嗒落地,发髻散开如枯草。二姨太去扶时,摸到婆婆后颈一片湿凉。

胡建仁的皮鞋踏出牡丹楼门槛时,鞋跟还沾着大牡丹房里的胭脂屑。他抛出的银元在绣花被褥上滚落,叮叮当当如送葬的铜钱声。直到面粉厂门楣上惨白的招魂幡扑进眼帘,那幡尾扫过他油光水滑的背头,才惊落几滴冷汗。

后院灵堂的烛火被他的疾跑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。棺材前的长明灯里,灯芯突然爆出个灯花,映得他惨白的脸忽明忽暗。大老婆的孝服袖口已磨出毛边,扬手要打时,腕上的银镯碰着棺材板,当啷一声,那是老太太的嫁妆,如今戴在守活寡的儿媳手上。

"爹啊——"胡建仁的膝盖砸在青砖上,震翻了供桌边的纸人。那对金童玉女原是烧给老爷子的,此刻却面对面倒在灵前,惨白的脸上用朱砂点的腮红,正对着他讥讽地笑。

老太太的瞳孔在油灯下泛着浑浊的光,干瘪的嘴唇如离水的鱼般徒劳开合。胡建仁俯身凑近,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腐朽气息,那是将死之人特有的味道。床头的安宫牛黄丸锡盒敞着,露出里面金箔包裹的药丸,像极了野藤办公室里的日本糖果。

夜深人静时,二姨太的惨叫声惊飞了院中栖息的乌鸦。胡建仁的皮带扣在墙上刮出火星,每一次抽打都带起一缕青丝。二姨太的翡翠耳坠崩裂在地,碎片映着月光,像极了那夜磨盘上凝结的寒霜。

"说!"胡建仁的拳头砸在梳妆台上,玻璃镜裂成蛛网。二姨太吐着血沫,染红了鸳鸯戏水的枕巾,那本是老太太当年的嫁妆。窗外,招魂幡的影子投在两人身上,如索命的无常。

野藤俊男的军靴踏过灵堂门槛时,碾碎了撒落的纸钱。他鞠躬的姿势标准得像在参加军事演习,胸前勋章碰撞的声响惊得二姨太浑身一颤,她浮肿的脸上还留着淤青,像块被雨水泡发的霉斑。

"节哀顺变。"野藤的官话字正腔圆,却让供桌上的长明灯猛地一跳。胡建仁盯着对方军装领口那抹胭脂渍,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味的唾沫。野藤转身时,佩刀扫翻了香炉,香灰如毒雾般弥漫开来。

直到军靴声消失在街角,胡建仁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。灵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忽地缠上他的脖颈,如一条索命的绞索。供桌下,野藤"不慎"遗落的方巾上,赫然绣着二姨太的闺名。

灵堂的白幡还未撤下,胡建仁便终日蜷在太师椅里,像条蜕皮的病蛇。老太太房里的药罐日夜咕嘟,蒸腾的苦味浸透了梁木。只有二姨太的惨叫声能让他稍展眉头,那女人的脸如今肿如发面馒头,连野藤上次来"探病"时都皱了眉头。

野腾勾引的暗示仍不时从门缝里传来,雨水顺着屋檐铁钩滴落,在青石板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坑洼。胡建仁的擀面杖就是在这般绵密的敲打声中落下的。"咔嚓"一声脆响,二姨太的腿骨弯成了古怪角度,像极了老爷子临终时攥紧的拳头。

从此,二姨太的高跟鞋再也没能踩出风骚的步子,她拖着瘸腿经过穿衣镜时,镜中那个歪斜的身影,像极了被风雨摧折的残荷。

那件绣着牡丹的旗袍只能歪斜地挂在衣架上,再不能裹着那具曾让野藤痴迷的肉体。二姨太拖着瘸腿走动时,木拐敲地的声响,像极了出殡那日的丧钟。而胡建仁的鼾声里,总夹杂着磨牙的声响,仿佛要把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嚼碎吞下。

王满仓的礼帽在胡建仁家门口蹭了层灰,他摘下帽子拍打时,檐下的蜘蛛网正好落在他锃亮的脑门上。"县长这顶乌纱,如今倒成了烫手山芋。"他腹诽着,看胡建仁把玩那把"王八盒子",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像条冬眠初醒的毒蛇。

"这顶乌纱,还是留给大舅哥吧。特务队够自在。"胡建仁的脚尖点着地面,碾碎一只路过的蚂蚁。他瞥见大舅哥官袍下摆沾着的泥点,那是昨夜搜查时跌进阴沟的痕迹。王满仓转身时,官帽上的翎毛挂住了门环,拽出几根丝线,在风中飘如蛛网。

回到书房,王满仓盯着案头那封没火漆的信。马工辰的笔迹力透纸背,最后一划像把出鞘的匕首。窗外传来孩童的顺口溜:"王县长,查八路,查来查去逮不住..."他猛地推开窗,却只看见满地槐花,白得像送葬的纸钱。

镜中的自己突然陌生起来,礼帽下的鬓角不知何时已染霜,官服补子上的鹭鸶也褪了色。他摩挲着案头的铜印,印纽雕刻的獬豸神兽,正用空洞的眼睛与他对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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